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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牙齿早已掉光,身体机能基本丧失,全靠输液来维持基本体征。但周望川还是让人去买苹果。
苹果买来后,周望川拿着水果刀削皮,又把苹果切成大小相同的瓣儿,放在白磁盘中。
徐奶奶拿起一块苹果,含在牙齿掉光的嘴中,似乎在感受味道。她说:“小周大夫,一直还没说过谢谢你吧?虽然做了手术后也没活多长时间,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,但总算是活着。能活着就是好的。”
周望川沉默了一下,微笑道:“您的儿女,过几天就会来看望您。”
他其实在说谎。进病房前他再次联系了徐奶奶的儿女,一人直接扣了电话,一人说找老大,别找他。还有一人听说徐奶奶没有遗产,拒绝过来。
徐奶奶却异常平静:“无所谓了。人总是一个人来,一个人去。”
说了这么多话,她渐渐累了,闭上眼睛。
周望川离开了病房,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。
走廊人少,尽头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吸顶灯,只有护士不时进进出出。
他刚刚毕业参加工作时,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,总认为医学可以拯救一切,给人以希望和喜悦。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时,他对商暮说过自己的理想——
“我的理想是做一名行游大夫,踏遍四海,见人救人,尽我所能之后离开。离开之后,此生不会见面,生死都扔在身后。便只会有救人的喜悦,而不会有目睹人离世的无力感。”
当时商暮很是奇怪地看着他,说:“当医生不就是要见惯生死吗?有什么可伤感的。”
后来再说了些什么,他已经记不清了,只记得两人缠绵至夜深,浑圆的月亮挂在窗边。
想到这里,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,本以为会听到忙音,哪知并没有。响了几声后,对方接起了电话。
周望川说:“结束了么,我去接你。”
他知道碰面之后,大概率还是争吵和冷战,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周道和照顾早已刻入了行为方式之中,无法轻易改变。
电话那头,商暮懒懒的声音传来:“你想来,就来呗。”
等周望川到了酒店,房间里却不只有商暮一人。
多年未见,傅年比之前明显成熟了许多,他对周望川伸出手:“周医生,幸会。”
周望川对他点点头,看向坐在床边的商暮,道:“回家吧。”
商暮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,微笑着说:“我和老同学多年未见,正准备出去吃个饭聊聊天,你要一起吗?”
说完那句话,商暮抬起头,目光浅浅地和周望川对视着。他的眼睛生得很漂亮,睫毛长而密,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凉薄。
一旁的傅年也道:“是啊,周医生,一起去吧。”
这时,周望川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他看到消息,脸色瞬间一变。
“抱歉,医院有点事。”他说,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商暮挑了挑眉,道:“那等我们吃完饭后,我可以让你来接我吗?”
走到门口的周望川停下脚步,说了一句可以,就匆匆离去了。
消息是医院的值班护士发来的,八床的徐奶奶生命体征出现波动,正在抢救。
周望川赶到的时候,抢救无效,病人已经离世。她是在睡梦中离世的,脸上表情平静恬淡。床头的苹果已经氧化发黄,与床上的人一样,变得了无生机。
处理完事情已是夜深。离开医院时,周望川打开手机,商暮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,他想商暮大概会夜不归宿。
钥匙在锁孔中转动,发出咔哒一声,周望川进入屋内,意外地发现家里竟然有人。透过雕花梨木玄关柜的间隙,他和沙发上的人对视了。
客厅没开灯,只有电视映照出的一点微光。电视音量开得很小,随意调到了一个普法的节目,一身西装的主讲人正表情激昂地讲着什么。
穿着睡衣的商暮懒懒地靠在沙发上,腿上搭着薄毯,手里松松地握着遥控器。
两人隔着博古架的间隙对视了一会儿,周望川弯腰换了鞋,打破了沉默:“怎么没让我去接你?玩得开心吗?”
商暮按着遥控器,连续换了好几个台,光影在漆黑的客厅里闪动。他说:“还行。”
他随口又问:“发生什么了?”
听闻此话,周望川想起了几年前,他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时,商暮也曾这样问他。他说起了想当行游大夫的愿望,换来了商暮的不解,认为他不该为生老病死而伤怀。
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他说起那一通的时候,商暮的脸上隐有不耐,似乎不耐烦听他讲那些事情。于是此时,他便只道:“没什么,一台急诊。”
商暮脸上没什么表情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换台的动作更频繁了。
周望川去浴室洗完澡,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,坐到沙发上,问:“还不睡么?”
“不困。”
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一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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