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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柳夫人
柳夫人与道医的矛盾起自疾病。她那时得了流行感冒,卧在纱帐,谁也不能探视,郿弋孝敬了两天,托说心情抑郁,需见豫靖侯才能好转,便把母亲丢下跑了。
柳夫人连叹:“她吧,痴情,跟我一样。”后梁帝正好路过,听闻柳夫人的伤怀,立刻安排北上的道医和她同床,称这些人身负一种“气”,与疫者共寝而不染,又会法步,与上古神君有联通,能施禁咒去邪,对柳夫人很有帮助。
柳夫人不从,后梁帝盖了皇帝印,将人送到帐前。
柳夫人哭诉:“与别的男人同床,我成了什么?”后梁帝安慰她:“没事,你痴情。”
柳夫人后来成了妃嫔中最本分的一个,与这件事情不无关系——人传她与道医同床时手牵手,襟连襟——旧卢王女出身的柳夫人,不能像那些无身家的女子,叫人闭嘴,作蛮横状,只能忍下,以规矩的行止化解流言,直到进为夫人。
葭散真人炼五色石人,熏得黢黑,殿上的贵族中,只有柳夫人和他一般黑,甚至炉火直熏其心,让她硬得像脯。葭散真人被抓走,叁辅方士出逃,她痛快极了。多少年怨气解开,她将说公主后齿短小的医师也一块处理,并求后梁帝尽杀之。
后梁帝看她残忍的脸:“夫人好像变了。”
“只有痴情不变。”柳夫人顺服。
两人从没有这样默契。夫人当夜得幸。
●肖不阿
楚国未闭国的某年,肖不阿十一二岁,在国之边境见到孟椽栾,以为是巫女,情不自禁地追随她,被孟青蒲拦住。
“何人?”
青蒲是孟氏贵族长子,面对如肖不阿这样的小姓之后,十分戒备,当下以为他要调戏妹妹,便勒转青牛,以两角对他:“这位是女君,不过还小,还没有与楚王婚姻。”
肖不阿怕被牛顶,更怕看不清椽栾:“什么,女君……我就看一看她,我没见过巫女,哦,或许她不是巫女吧。”
椽栾朝他吐舌头:“不是。”青蒲便驾牛过来,口中说冲锋。
牛行路迟迟,还是把肖不阿吓着。他落荒而逃,后来还摔跤了,手却背在身后,作出奉巫女的样子。
椽栾叫停青蒲,扶起不阿。
“对不起,不该耍你,实在是最近要见我的人太多,我烦了,”椽栾为他拍灰,“我是不是很讨人厌?因为烦了,所以让长兄骑牛撞你。”
肖不阿把头摇晕,将椽栾逗得大笑,露出喉咙口;后来又噎着,让青蒲都发愁:“椽栾,你真是丑态百出。”
大姓的女子可以这样吗,牵人手,露喉口,还噎得打战——肖不阿不知道,只是愣愣地看椽栾。
不久后,小姓之子受命,成为大姓之女的玩伴,陪她成长,才明白她笑容之后的烦恼。
来拜见的人实在太多,人人都说,见了凤还要见凰,见了男君,还要见女君,余音一样缠绕椽栾,椽栾还是个孩子,却处理得体,让肖不阿钦佩又恍惚,几乎忘记那位大笑打噎的失态者。
但见完人,她又忧郁,有时趴在石头上,有时亲自驾牛,絮絮叨叨:“椽栾我呀,为了什么这样辛苦?我原本不喜欢见人的。”
每说这句话,椽栾都有一顿饭吃不下,这时作为小侍的肖不阿就佩花戴草,逗她开心,实在不能解忧,才坐她旁边学舌:“椽栾你呀,为了什么这样辛苦……”
椽栾让他噤声:“我可以这么说,你不可以,你不知道我这么辛苦,是为了谁?”她把不阿的花草拔光,戴在自己身上,傍晚,贵客临门,她红红绿绿地去迎接,看那少年,彼此眼里有憧憬,两人清澈的笑,传到人后。
不阿躲在人后,不舍地看:“椽栾……”
他收拾了小包袱,准备等今年年末,就回小姓之家,到了年末,却因为给椽栾备鞋套,而错过车马。
新岁的祭祀中,不阿十分沮丧,坐在最角落,看椽栾和巫女跳舞。巫女热心,帮他去郁色,故意夸他不得了,祝他贞心能自保。不阿听了,以为得了诅咒,自己只好一辈子心向遥远的、神秘如巫女的一人。
多年后,息再问肖不阿,与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,他答:“我陪椽栾长大。”
提起孟椽栾,总是伤心大过一切,而怀恋大过伤心,肖不阿也和以前一样,羞于面对与她的感情,常被知情人看作懦弱之举。
然而岁月当中,不阿守护椽栾的骨肉,为她的托付忘却此身,助她遗志成功,又不得不说是义士、勇士、痴男子。
是故息再每次不让他讲完,就打断他:“肉麻。”过后却为他盖衣,视其为母亲的珍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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